不規則天地

試過閉著眼睛，或是在全黑的環境中摸索吧？

你變的專注、謹慎而緩慢。

伸手和跨步的動作好像慢動作般小心翼翼；指尖的觸覺顯得異常靈敏異常纖細，觸摸到的物體的溫度、材質、形狀等等，會在心裡留下比張眼時更深刻的印記。

不像眼睛睜著或是燈光亮著的時候，世界是一目了然的；在那樣的狀態下，世界(其實只是周圍三公尺見方的環境罷了)的理解變得像拼圖一般的過程：

在原地揮舞著雙手，一碰到物體手就黏在上面，並且在其表面游移，"偵測"它的大小形狀材質等等資訊，直到確定它「是什麼」之後，在腦海中想像著之前以視覺建立起來的形體，把這一個物體「拼」進腦中世界的拼圖裡，並繼續下一塊探索。

就像羊男的迷宮裡面那個食嬰人一樣，我們的手掌彷彿也長了眼睛。只要短短幾分鐘就可以發現，我們的觸感變得敏銳了。指尖就像有sensor附在上面一般，仔細地記錄著各種各類的資訊，而對於可能造成危險的尖刺物或高熱物體，一旦經過將它mark起來的手續之後，幾乎就不會再有碰到第二次的可能(雖然在第一次確認物體的程序上，大概就會造成sensor的一定程度的傷害了)：這似乎是因為對於危險的物體，由於無法精確度量距離，只好加大警戒區域，使得該物體方圓兩米之內都是生人勿近。

用觸覺來看的世界，比起視覺是少了些什麼資訊，但同時也多了一些。接收不到世界的顏色、明暗(當然眼睛沒瞎的話還是多少可以感受到)，對於遠近距離的掌控也差的多；但是透過手掌上的眼睛，我們可以「看」到世界的溫度、溼度，即使是對於「形狀」這個資訊，透過看與觸摸，也會有不同的解讀。

明眼狀態下，我們形容物體十之八九會以「什麼顏色」當作開頭；成了瞎子以後，「濕濕的」、「溫溫的」、「黏黏的」等等，大概會是第一個形容詞吧！算距離也從「大概是兩公尺左右」變成「五步左右」的度量單位。

走路的姿態也變了。如果沒有人，我們甚至願意用爬行的方式前進----放低姿態似乎是會讓安全感多一點。

當兵的一年多來，每天早上我都要歷經短短幾分鐘的這樣探索的過程。由於每個人執勤的時間不一，所以我起床的時候通常有人還在睡。於是每天早上，我都必須摸黑找到手機、皮包、到衣櫃前穿好衣服鞋襪，並且在到門口的過程中，小心翼翼地避開走廊上學弟亂放的物品。有時候要翻找抽屜裡的某樣東西時，就必須仔細的辨認抽屜中所觸摸到的物體和方位(沒習慣整理抽屜的報應就是，每一天的抽屜裡面，都是完全不同的新世界)，然後達成目標：所有的搜索動作需在一分鐘內完成，才不會遲到。

「為什麼不讓手機的燈光輔助呢？」別開玩笑了，這樣的探索過程多有趣呀！一旦讓眼睛發揮功能，所有的摸索都變得愚蠢而毫無意義了，多無聊！